她的眼里微微勾起一点不屑的笑意，“若我死了，怕你便是要这样聋一辈子了，文姬。”
文姬狠狠将她往一边掼去。
阿皎摔在了折屏之上。
“此举卑鄙么？在我看来，是你们蠢顿罢了。”文姬的手缓缓抚过自己的脸颊，将那些怨毒和恨意都慢慢地抹去，放下广袖时，清丽的容貌中带着一丝得意和藐视，“阿皎，你总是做徒劳之事，从你摔碎玉牌脱离师门那日起，我便知道，你终有一日还是会回来，会以这样狼狈不堪的姿态，匍匐在我的面前。就像当年，你以为你的阿爹持剑闯上山门，能够救你脱离苦海，可你最终不还是回来了？继续在那个不见天日的暗室里，日复一日地尝你的毒药？”
阿皎攥紧了衣袂，“那次也是你从中作梗？”
“不错啊，是我将你身怀宝血的事情散布了出去，匹夫无罪，怀璧其罪。你若在长生宗之中，没有人能伤害你，但你一离开山门，你阿爹根本护不住你，只好又将你送回山上来。”文姬冷笑一声，“呵，任你阿爹开通商道又如何，还不只是一个低贱的商贾罢了，小细流庄稍稍施加手段，他便无力招架。”
阿皎咬牙道：“不许你辱我阿爹！”
“阿爹？”文姬好笑地扶正了发髻上的金笄，轻轻勾起她的下巴，“他算你哪门子的阿爹，你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女乞儿，卑若尘土，贱若污泥，阿皎，认清你自己，你什么都不会有，也不配有。”
阿皎闭上眼睛，不去理她。
文姬转身而去，正欲提起裙裾踏过门槛时，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，转过头来道：“我似是想起来，他们说有个俊俏郎君，一路追随着你，怎么也不肯离开，听起来，真是有趣。”
阿皎眉间轻轻一跳，复又不屑道：“怎么，文姬，我以为你只是喜欢抢我喜欢的东西，我却不知道，我不屑的东西，你也这般感兴趣？”
文姬挑了挑眉，推门而去。
阿皎微微咬破了自己的舌尖，血腥味在自己口中弥漫开来，但是过了许久之后，身上的乏力疲软还是没有半分缓解。
看来这次师祖研制出来的药并非她的血可以消解的，为了将她捉回来，他们也真是煞费苦心。
阿皎想到方才文姬提起霍去病。文姬自幼便是这样，阿皎有的，她不仅要更好的，而且要将她手中的也一并夺过来，不论这东西她是否需要，是否喜爱。
那只鸳鸯猫是这样，郭行也是这样。
如今，又要轮到霍去病了么？
阿皎只能装作对霍去病不感兴趣的模样，好叫文姬不要对他动半分兴趣。
这一幽闭就是数日，她的房门之外有人把守，一日三餐都是还未佩玉牌的小弟子送进来的，怯生生的，她多和他们说几句，他们就吓得转身逃跑。
她知道这饭食饮水中都掺有那种令她乏力疲软的药水，但是却品不出任何怪异来，只能咬牙切齿着感慨真是煞费苦心煞费苦心。
她每日只能躺在卧榻上，数着帐子上的花草纹样，文姬又来过一次，送来了为她缝制的婚服。
她挥手示意侍女退出门去，指尖划过锦绣婚服，还有漆奁中的琳琅珠玉，笑道：“也不知你这般卑贱的人，为何偏生入了小细流庄庄主的眼。但既然少庄主诚心求娶你，想必是你这张脸还颇有几分可取之处，想必日后锦衣玉食，定是少不了的。”
阿皎躺在卧榻上，只透过纱屏看见文姬影影绰绰走动的身影，并不出声。
“既然小细流庄锦衣玉食，富贵满堂，文姬你为何不嫁过去？”
屋内骤然响起冯曦的声音，妩媚冷艳依旧。
阿皎一惊，想要坐起来，却还是抵不过身体疲软，又躺了回去。
文姬并未听见冯曦的话，转过身才看见冯曦，款款行了一礼，带着婉约笑意，“冯师姐。”
冯曦看了她一眼，听见了方才文姬的话，心下生出几分厌烦。小细流庄的少庄主放浪形骸，手段狠戾，以玩弄女人为乐，声名狼藉在外，她竟然乐见其成，实在是心思恶毒。
“冯师姐怎么过来了？有多日不曾见到师姐了呢。”文姬不知道冯曦听见了自己说的话，依旧笑语盈盈，“咦，师姐你这发式……”
冯曦少见多怪地瞥了她一眼，将手中配剑往边上的玄漆长案上一放，“这几日抽空成了个亲。”
文姬惊讶地瞪大了眼。
阿皎也震惊于榻上。
冯曦看了一眼将卧榻遮挡得十分严实的折屏，对文姬道：“我有些事情，要与她商谈，你先出去吧。”
文姬愣了一愣，“师姐，之前阿皎便是从你手上逃脱的，将她抓回来，可是费了父亲不少心思和力气。阿皎妖滑，若是师姐又一个不慎，让她巧语骗了……”
冯曦抬起眸来，瞥了她一眼，恍有凛然剑气，“文姬，阿皎嫁不嫁，同你有什么关系？”
文姬笑语一滞，同小细流庄换雕棠乃是父亲和少庄主私下里的交易，她如何言明，只能讪讪笑道：“文姬也只是……”
冯曦轻嗤一声，“你不必说了，阿皎是从我手上逃脱的，我自然有笔账要同她算，你身子弱，刀光剑影的，吓着你可就不好了。”
她手中长剑出鞘，剑光皓皓，文姬自幼体弱，不曾习武，心中难免惊惧。虽然她乐见阿皎被这位师姐教训，但是又担忧阿皎缺了胳膊少了腿，惹怒了小细流庄，失了雕棠之果，便轻声道：“阿皎终究是你我同门，还望师姐手下留情，莫要伤她。”
冯曦以为她是担忧阿皎毁了容貌，换不来那雕棠果子，冷笑一声，“师妹放心。”
文姬盈盈地行了礼，退了出去。
冯曦见她离去，提起剑来，推开折屏。
“师姐啊——”
她还未来得及动作，阿皎便已经含了一包泪，拼尽全力扑过来抱住她的一条腿，“你听我解释！我不是故意给你下春风十里鸳鸯于飞合欢散的！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师姐！你这么凶猛有没有弄疼冯师兄啊……啊呸，冯师兄有没有弄疼你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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