扬扬瘫坐在地上，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，仿佛还在梦境中一样，感觉一切都不真实。手机微弱的亮光，在这片寂静黑暗里刺痛了扬扬的眼睛。
猛地捡起手机，扬扬准备拨通绮姐的电话，但一想她喝醉了现在应该正是睡得最沉的时候。
哆嗦着手，扬扬顾不上了，拨通了董事长的电话。
很快电话就接通了。
“扬扬？”
这么半夜突然打电话过来，董事长还以为是扬扬睡梦中不小心碰到手机了。
“董事长，我……您能不能叫行政改签最早的机票给我，我妈妈……”扬扬一句话已经说不连贯了，哽咽着，眼泪不停地流，心里慌乱地很。
此刻董事长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，坐起身来。
“扬扬，你先不要着急，我现在给行政部打电话，你别急，别急。”
“好。”
扬扬双手抱腿坐在地上，地板的冰凉都不及扬扬的万一。
很快，董事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
“扬扬，六点四十五的飞机，改好了，我让小张送你去机场，现在立刻出发。”
“谢谢董事长。”
“快收拾行李吧。”
扬扬挂完电话，将自己的东西胡乱塞了一通，全部塞进了行李箱。套上袜子鞋子，拉着行李箱飞一样冲出客栈。
董事长已经在门口了。
扬扬拉着行李箱站在旁边，一起等着司机。
两人无话。
几分钟后，司机到了。
“扬扬，你要坚强。”
扬扬点了点头。
没有更多的话，车子载着扬扬朝着回家的方向驶去。
以前不懂什么叫“归心似箭”，但此刻即使已经坐上了目前最快的交通工具，扬扬扔觉得慢如蜗牛。此刻的心像是千万只蚂蚁在挠一样，靠着座椅，如坐针毡。
三个小时的飞机，一落地扬扬就被早已等在机场的叔叔直接接到了医院。
一些好久没见的亲戚都出现了在了医院，每个人的眼眶都红红的。扬扬跟着他们，一步一步走到了太平间。
回来的这一路，扬扬无数次地想过很多种可能，但站在太平间的门口时，扬扬不敢踏进去了。
“扬扬，进去吧。”
手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，扬扬不相信这是真的。轻轻掀起眼前的白布，扬扬见到了最熟悉的容颜。
妈妈就躺在那，跟扬扬平常见到她睡着了的样子没有任何不同。
扬扬伸手想拉一下妈妈的手，一触碰到她的手臂，竟是僵硬的。
“妈！”
“妈！”
扬扬“唰”地一下跪在了地上，哭喊声一起，门外的亲戚又跟着开始哭了起来。
一声又一声的呼喊，扬扬喊得声嘶力竭，婶婶见扬扬哭得摊在了地上，过来扶着扬扬。
此时的扬扬除了大声地哭着喊“妈妈”，什么都做不了。
扬扬哭着喊着，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，除了这里的温度，带给扬扬刺骨的冷。
哭喊了不知道多久，扬扬喉咙渐渐干哑。这时有人来说：手续办好了。
扬扬从医院出来，跟着长辈们一起去的地方，是殡仪馆。
殡仪馆的指示牌就在大马路上，扬扬上大学的时候每次回来都会经过，每次经过都会多看一眼。
说对这些地方不好奇是假的。
但此时扬扬正在往里去。
地处山里，气温确实比较低，但殡仪馆并没有扬扬想象中阴森恐怖，相反的格外宽敞亮堂。大堂里有师傅在烧着纸烛，口中念念有词。
灵堂已经设置好了，扬扬进去的时候，看到妈妈的名字写在白幡上。
长辈们叫扬扬跪地，敬茶，敬酒，叩首，扬扬都一一照做了，不停告诉自己不去看白幡上的字，更不要去看面前停放着的棺材里那个熟悉的人儿。
这一切都不是真的。
哀乐奏了不知道多久，亲朋茶酒敬了三圈，扬扬跪在地上，心里空洞。
师傅说：时辰到了。
扬扬看着殡仪馆工作人员推着棺材往另一处去，长辈们拉起扬扬，“孩子，快跟上。”
棺材停放在火化炉的传送带前，扬扬站在棺材前面，听着师傅在一旁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。
下午15:52分，师傅站在扬扬身旁，说：一会我叫你喊，你就大声喊。
师傅一个挥手，扬扬还没反应过来，工作人员就将棺材抬上了传送带。
“喊！”
“妈妈！”
“妈妈！”
……
刚刚还晴空万里，此刻竟大雨倾盆，毫无征兆。
看着棺材没入熊熊大火钟，直到这一刻，扬扬才反应过来，这一切都是真的。
哭着喊着，被旁人拉着，想上前去又无能为力，每一个动作都是徒劳，那种永无再见的绝望，彻底将扬扬的心击碎了。
半个小时后，扬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，领出了骨灰盒。
淡青色的大理石纹路盒子，扬扬捧在手里，有些微微发烫。
“孩子，捧着盒子回去，不要回头，也不能再哭了。”
师傅轻轻拍了拍骨灰盒，“回去吧。”
扬扬麻木地随着众人往殡仪馆外面走，突然一个踉跄，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。
扬扬赶紧检查骨灰盒，确认没有磕着碰着，才放下心来。转头一看，是同样红着眼眶的雩风，为了扶住扬扬，整个人站在积满了雨水的坑坑洼洼里，白色的球鞋全是泥泞。
扬扬像是回过神一样：原来今天在场的人有哪些，扬扬甚至都不知道。
喉咙干哑到已经一个音符都发不出来了，由雩风扶着，扬扬上了车。
上车后，扬扬才想起，没有见到爸爸，赶紧问一下坐在前排副驾驶的婶婶。
“婶，我爸呢？”
婶婶也是赶了一路回来的，此刻心中也是悲痛万分。
都说妯娌关系不好处，但妈妈和婶婶情同姐妹，几十年的相互扶持，这情分是很多亲姐妹都无法比拟的。
“孩子，咱这风俗，你爸不能来啊。”
扬扬听完，心更凉了。
相爱相守一辈子，到头来连送她一程都无法做到。此刻扬扬不敢想象爸爸一个人呆着是怎样的情境，这样的悲痛，也会将这个把妻女看得比生命还重的男人彻底击垮吧。
车子向市区驶去，扬扬手捧着盒子，蚀骨的悲痛侵蚀着扬扬的每一根神经。
此去一路，人生再无晴空朗朗，萱草茂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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