艳春一边嚷着，一边推开门，眼神凌厉地扫过小凤和小萍，把两个骨瘦如柴的姑娘吓得秋风落叶一样瑟瑟发抖。
当然，她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桌子边上的虞伯文，便又像发现了金矿似的惊喜地叫了起来：“哎呦呦！虞公子也在呢！小凤、小萍，你俩好生伺候虞公子。换作平日玉逢春姑娘身子骨爽朗，你俩要伺候贵公子，也是没有机会的！”
虞伯文慢慢地端起酒杯，自顾自地喝下一杯。小萍娇娇地笑着，上来给他满上。
“艳春大姑，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？本地第一风月大户罗景升，不就在你的头牌玉逢春处么？”
艳春嘴上露出满意的笑容---有人为她的玉逢春喝干醋了。
“虞公子，我呢，也不怕倚老卖老，把姑娘家家的心儿看透了：我们逢春，一颗心还不是向着您呐？”
说罢，艳春上前给虞伯文又倒了一杯酒，又拿颜色示意小萍上前紧跟着了。
“莫不是今儿俩姑娘不合心意？”
虞伯文冷脸不露声色，淡淡地说：“如此就很好。我是个不习惯应酬你们楼里的姑娘的。”
此时，走廊外响起一阵由远而近的吵杂声。
一个粗嗓门大汉在门外敲着铜环，有意无意地叫了一声：“罗公子这边请慢！”
艳春向我们陪个笑，嘴里便又嚷嚷：“哎呦我的财主儿呀！我出去看看是个什么事儿。”便退了出去。
原来是罗景升喝得三晕五倒的，他的家奴要护送他回府，他呢，硬是要赖着玉逢春不走。
罗家几个家奴拉扯着罗景升，说：“今日乃是大奶奶生辰，适才老夫人特地嘱咐小的们，今晚要架着公子回府，不能落了大奶奶的面子。”
罗景升烂成一堆泥，嘴里糊涂不清地嘟囔着：“我不回去！。。。。。。那母老虎是老夫人娶回来的，你让老夫人自己应付去！。。。。。。”
玉逢春的房间和我们这一间成斜对角方向，罗景升被人拖着从那边过来，也费了好大劲儿，想来动静也不小。走廊上有房间把门打开，趁机起哄：“回去吧，罗大官！你家老婆子财大势大，万一断了你银路，你就上不起玉逢春的门啦！”
大家哄堂大笑。
玉逢春的房门始终闭着。
艳春到了走廊，对罗家家奴说：“你看你家公子醉成这样，不如先把他送到春波阁，让他先醒醒酒，你们再送他回府不迟。这样你们也架不住这么大一个人啊！”
艳春是怕楼下的人嘴多嘴大，乱说话，把玉逢春的名声给闹坏，便让支人把罗景升架起来，弄到走廊尽头一个小房间去。
罗景升以为他又要回到玉逢春的房间去，便嘻嘻哈哈地顺从众人而去。
艳春又满脸春风地下楼去招呼大堂的人去了。
我想这位玉逢春，今晚也是很郁闷了：罗景升为了躲避家中妻子来喝花酒，喝得大醉，讨个无趣。
我正想着，虞伯文突然扬起脸：“你不是想看看这位玉逢春姑娘吗？”
我还没反应过来，小萍倒是接上话了：“这么一闹腾，妈妈今晚不会让玉逢春出来接别的客人了，她要保存玉逢春的面子，不能让她在这么多人的嘴巴里掉身价了。”
原来这玉逢春自打在遇逢时落脚，便和艳春约法三章：“凡是要约她的，必先下帖子，谈定银码，才决定要不要接下约。如果客人没有约书和明码，艳春便不能替她接下单子。”
“不是艳春说了算？怎么玉逢春还能讨价还价？”我不解地问。
“玉逢春和艳春说是天京的高雅玩法--要想挣大钱，就得这么吊起客人的胃口。”虞伯文轻轻地说。
“且还不算头一桩新鲜事儿呢。”小萍低着头补充说：“据说玉逢春出手不凡，画的一手好画，练得一手好字，但凡入得香闺者，必得亦有一手，叫做‘会天下知音’。”
我哑然失笑：“有文化的会有闲钱上来遇逢时么？”
虞伯文斜眼盯着我看了一眼，接着他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这又是哪个师宗的说法？”
我瞬间意识到自己的眼界太窄了：虞伯文就是个例外。
“师宗？”我说：“虞兄始终想告诉我你我乃是同师门的兄弟，只是，”
我低压低声音问：“兄台，难道你我同师于鹿马校史？”
虞伯文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，正要说话，房门外响起敲门声。
小萍姑娘走到门边，问：“是哪一位？”
门外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，小萍听罢，径直向我走来，说：“玉逢春姑娘有请公子前往香闺一聚。”
“我？”我吃惊不小。
虞伯文却好似不关己事，低头拨弄酒壶。
“玉逢春姑娘让你去，你就去啊。怎么？你怕她房间有老虎？”
虞伯文抬起头，开起我的玩笑来。
对，让我去，我就去，怕什么？况且，她正是我上来此楼的目的所在啊。
此时不往，更待何时机会再来？
我这么想着，便动起身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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