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月中，气温尚暖。
教室里，郭立扭着酸痛的脖子，跟谭茗心尤珍珠抱怨，“今天不用晚自习，我想出去溜达溜达，天天不是闷在教室就是宿舍，感觉我快发霉了……”
两女孩约了待会去喝冰，尤珍珠仗义执言，“你也一起来呗，就长堤边。”
后面被几个同学围着的刘飞帆一顿，竖起耳朵。
“真的？那里喝冰贵不贵？”郭立连忙点头，随后又有些苦恼。
“我还是留在宿舍喝水吧，我爸妈出去打工了，要过年才回来，我生活费都不晓得够不够撑到放寒假。”
郭立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家里贫穷的事实，用他的话说，他是寒门子弟，自古寒门子弟都出大人物。
谭茗心是真心佩服他不卑不亢的心志。
“我之前不是说过吗，你帮我补数学课，我请你喝冰，攒到现在应该要请你喝十杯了。”
郭立也不矫情，坏坏一笑竖起食指，“那其他先存着，就请我喝一杯奶茶！”
谭茗心笑开，“行，那以后你想喝随时说。”
尤珍珠如今成绩可以说是有了质的飞跃，全靠眼前两位偏科学霸的指点功劳，豪气拍拍胸口。
“算起来我才是最应该出钱的那个，这样，待会喝多少吃多少都算我的，姐姐不差钱！”
谭茗心和郭立贼笑对视一眼，齐齐狗腿鞠躬。
“那就谢谢尤大姐了！”
“……去你们的大姐！你才大姐，你大叔！”
“哎哟，尤大姐生气了，谭丫头，还不给你尤大姐顺顺气？”
“郭大头，我打死你！”
三人打闹嬉笑，刘飞帆皱起眉头，眼睛嫉恨盯着被谭茗心拉住手臂的郭立。
骗吃骗喝，碍手碍脚的死穷鬼！
*
这天，张宏光夫妇带着小青回来了。
谭茗心匆匆跑出电梯冲进家门，一眼瞧见沙发上被田桂兰搂着的少年。
“小青！”
张季青瞧着瘦了不少，脸色也还有些苍白，但双眼有神，笑容灿烂。
“姐！”
谭茗心没忍住红了眼睛，过去一把抱住少年。
张季青有些手足无措，举着双手讷讷开口，“……姐你别哭，爸会揍我的。”
几人乐弯了腰，张宏光哈哈大笑，“你姐是高兴掉的眼泪，爸不揍你！”
谭茗心也忍俊不禁擦干了泪，把人上下打量一番，才皱眉扁嘴。
“表哥高过我就算了，怎么你现在也跟我一样高了，再过几年我不得仰头看你？”
一米八的张季元居高临下瞟了她一眼，“啧，高过你这小冬瓜有什么出奇的。”
“……你才大冬瓜！舅舅，揍他！”
“你小子！”
“哎，我错了，错了！”
一家人围着有说不完的话，谭茗心大展拳脚做了几道拿手好菜，大圆的饭桌满座，欢声笑语，和乐融融。
.
深夜，谭茗心听见外头细微声响，起身走出客厅，见张宏光在泡茶。
“舅舅，怎么不睡觉，开了半天车不累啊。”
张宏光笑着摇头。
“睡不着，心心过来陪舅舅说会话。”
谭茗心盘腿在沙发坐下，微笑歪头。
“我知道舅舅为什么睡不着，因为您太高兴了，还有担忧。”
张宏光给外甥女倒了杯茶，笑了笑。
“担忧算不上，我是高兴现在小青的病好了，在想着该找点什么工作，毕竟以后还要生活。”
“我和你舅母商量过，如今你们都在城里，小青迟些时候也要上学，你外婆也习惯城里了，我就不考虑回乡下香厂上班了，只是舅舅做了半辈子的香厂，其他还真需要从头学起……”
城里有两家知名香厂，是机器流水线制作搞批发的大厂子，中等的厂子也不在少数，谭正明的明辉香厂就是其一。
而张宏光是靠祖传手工制香的古法，效率自然比不上机器，若想在这立足，确实很难。
谭茗心托腮思索。
“舅舅，我记得你说过，外公的曾爷爷还太爷爷，是专门制作贡香的是吗？”
“对啊，据说那时候太曾爷爷的父亲，是清代皇室御用的制香工匠，后来清代末，太曾爷爷的父亲就回来乡下，开了张家的第一间线香店，到如今我们张家制香的古法都是沿用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。”
张宏光稍叹了口气，弯腰从茶几暗格下拿出两筒圆香。
“只是时代更替，古法过时了，后来我爷爷那辈就开始用上机器，我现在也是闲暇时候，自己用古法制作一些自个用了。”
谭茗心接过像艾条一样的香条，鼻尖嗅到一股淡雅青草的香味，像乡间小路上闻到的清新野花香，凑近深吸，还伴有一缕微凉的通透感。
“这是村后山的薄荷茶吗？”
“你鼻子倒是灵，那时候你外公卧病在床，总是睡不好，我就用薄荷茶，罗勒叶，金龟子加定惊散制成这香条，每天在房间里点上半小时，能定神安眠。”
张宏光说着有丝伤感，“你外公临走时还让我给点上，说他制了一辈子的香，闻着老祖宗手艺的香闭眼，也算能含笑而终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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