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千艨觉得自己被骂了，又没证据。她反驳，“没有都难看，我们隔壁班有个男生就很帅。”
帅哥刘悦川还是喜欢的，追问说：“有多帅，比你还帅？给我看看。”
“当然比我哥帅！”杨千朦拿出手机，给刘悦川看她们女生间疯传的照片。
这是个五官普通的男生，只是个子高挑，又有校服加持，显得有几分清纯。刘悦川很失望，虽然没说话，已经用表情询问：就这？
杨千朦看出她的嫌弃，赶紧为自己暗恋的男生辩护：“他可高啦，刚入学那会就很高，腿特别长，手指也好看，他还有肌肉，又瘦又有肌肉——”
“第一，是个人就有肌肉，就藏在脂肪后。如果体脂低，就是太瘦，肌肉当然明显。真正健身长出来的肌肉是你哥那样的，那种肌肉才有观赏性。”
刘悦川上来就是杀招：“第二，也是最重要的，男孩青春期前期个子蹿得太早，丁丁小。”
她知道青春期的小孩身体里激素乱窜，做事全凭感觉，很担心孩子被激素迷了眼，认真劝道：“选对象，脸可以不行，身体一定要行。当然，最好的还是脸和身体都行。”
杨千艨目瞪口呆地看着刘悦川。
大人们只会告诫她不能早恋，刘悦川是第一个如此直白地和她谈论对象问题的大人。
她觉得自己被她当做同龄人对待，不自觉收起玩闹态度，严肃起来：“我喜欢他，是因为他从很远的地方转校过来的。”
刘悦川长这么大，只谈过一次恋爱，不知道老家远也能成为爱上一个人的理由。
她是很好的倾听者，耐心地等杨千朦的心里话。
“他是因为爸爸工作调动，才转来我们学校的。他老家离这里真的好远，坐飞机也要四、五个小时。我想去很远的地方，所以喜欢他。”
杨千朦问刘悦川：“你没发现吗，我的普通话特别标准。”
对刘悦川来说，话只分听得懂和听不懂，她之前并没特别注意。杨千朦观察她的神色，知道她没发现自己的小小心机，气闷地趴在桌子上，念叨着：
“你竟然没发现，我可是特意练过普通话。你不是在帝都住了很久吗，为什么没发现呢。”
因为不影响我工作。刘悦川觉得这个回答可能会伤害眼前这个少女，选择岔开话题：“为什么对普通话这么执着，你想做主持人吗？”
“因为想离无忧乡远一点。”杨千朦回答：“我们语文老师说，方言是和故乡最紧密的联系，我不想在无忧乡生活。”
刘悦川不解，“为什么。”
她虽然来的时间不算太久，但住在这个风景宜人的小村子真的蛮安逸。
“因为无聊。”杨千艨说：“你看短视频上那些人，可以去画展打卡，可以逛漂亮的谷子店，有同好面基，穿什么都可以，靠自己爱好就能活得很好……总之，每天都过得多姿多彩。
再看看我身边，除了树，庄稼，只有看腻了的山和海。
树是普通的树，庄稼也是普通庄稼，山不是有名的山，海也和别的海一样。没有故事，没有传说，不是名胜古迹，也不值得宣传，……普通得叫人不想多看一眼。”
杨千艨莫名涌出些怨气，问刘悦川，“你在帝都待得好好的，为什么要来无忧乡这种地方？我问过杨千舸，他不肯告诉我，也不许我问别人。”
刘悦川突然明白杨千朦对远方的执念了。刚上大学时，看着朝气蓬勃又多才多艺的室友们，她也有同样的心情。
她太自卑了。
她知道自己过于平庸，所以哪怕是家乡的某个知名景点，都能给她自信，让她告诉自己，你也拥有一些能炫耀的东西，你是特别的，你和别人不同的。
但是她的老家没有。——也许有，只是她不知道。——总之，在她看来，是没有的。
同样，杨千朦也没有。
她想逃离的不是无忧乡，而是普通又平凡的自己。
她年纪还小，以为远方会带来机遇和改变，误会只要离开，就会变成闪闪发亮的自己，能顺利完成生日或者新年时才敢许下的愿望。
刘悦川没有嘲笑她，也没有告诉她真相。她很清楚，只有自己发现的真相，才能叫做真相。从别人口中听来的，只是一种可能。
她只是说：“帝都不适合我。”
“怎么会不适合！”杨千艨十分惊讶：“帝都那么大，那么繁华，那么多人都留下了，你为什么不适合？”
刘悦川想了想，说：“可能，无忧乡才是我的远方吧。”
毕竟无忧乡到她老家的距离比帝都到老家更远多。
杨千艨震惊地看着她。
她从没想过，自己平凡的故乡，竟会成为某个人的远方。更何况，这个人本身就闪闪发光。
这个认知把杨千朦吓到了。很长一段时间，她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但她毕竟是个活泼性格，很快又恢复如常，叽叽喳喳说起别的琐事。
看着她快活的脸，刘悦川后知后觉明白了她的惊讶。她想，原来，在小朋友眼中，我也是靠谱的大人呢。
临近晚饭，姑姑来找杨千朦。
“你在哪不能玩，非过来闹小刘大夫，作业写完了吗就到处瞎跑。”她还没进门，就数落起来。
杨千艨正帮刘悦川挑窗帘。这小姑娘审美是真不错，只一会功夫，已经帮刘悦川搭配出好几种不同的方案。
她不满妈妈的指责，和她吵起来，说自己有帮忙，小刘医生很欢迎她。
姑姑不信，说小刘医生只是礼貌，不好意思赶她离开。
好在这对母女只是自己吵自己的，没让刘悦川评理，刘悦川便继续挑选窗帘。
看到某一款亚麻材质时，杨千艨惊呼一声，让刘悦川停下，说这款和她的房子很搭。
姑姑凑过来瞄一眼，也同意杨千艨的看法。
母女俩立即忘了刚才的争吵，讨论起窗帘的颜色和款式。
两人时不时询问刘悦川的意见，刘悦川是真看不出好赖，只能积极的‘嗯’几声作为回应。
她心想，这就是妈妈和女儿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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