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太后独自坐在窗前，在微凉的秋季，她身上披着大氅。秋风吹过，她不由得紧了紧脖子前面的衣带。
“圣太后，入秋了，天凉了，咱们还是回去早些休息吧。”
一边的嬷嬷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，上前提醒着。
圣太后望着宫墙上方悬着的月亮，摇了摇头。
她什么也没说，什么也说不了。
在这个世上，她已然子孓独孤一人，如今身边连个说话的贴心人都没有。
“唉。”
她叹了口气，又想起了六皇子。
要是老二和十三还在，他们是不是也会有许多孩子。
“菊蓼，时间过得可真快啊，这一眨眼二十几年就过去了。”
这二十年里，月亮几回升起，又有几回落下。
从前在她面前犯错的小子，如今都已经有了孙子。
还是活得太长了。
圣太后自嘲一声，她看着身边之人一个个离去，到最后只剩下了自己。
孤独啊，孤独。
“回去吧。”
圣太后转身，菊蓼上前搀扶着。
她一边杵着凤头拐杖，慢悠悠的往回走去，像极了已经燃烧殆尽的蜡烛。
楚帝怕圣太后孤单，专门改了楚勤令的上学时间，由原来的上六休一到现在的上二休一。
连皇子都改了学业的时间，康哥儿就更逃不了了。
每隔两日，这两兄弟就碰头，基本一整日都待在圣太后的宫中。
圣太后精神好的时候就让他们陪着，不过平常都是她独自在房间里休息，让两人在外面玩。
整个这一片全部居住的太妃，康哥儿就带着楚勤令到处窜。
这些太妃年纪都大了，年轻点的都五六十了，所以也没有什么避讳。
最常去的还是王太后宫里，毕竟是楚帝生母，也就是楚勤令的亲祖母。王太后为人温和，也喜欢这些少年郎们，经常让人备了好吃的点心。
不过王太后经常也更喜欢待在圣太后宫里，只有圣太后疲了，她才会回自己宫里去。
这下太妃们这里热闹无比，这些还活着的太妃们都一脸稀罕的看着康哥儿和六皇子。
对于六皇子，她们知道这是楚帝最喜欢的幼子，所以少了些亲近，更多的是尊敬和惧怕。
而康哥儿长得讨喜，嘴甜，又会讲好听的故事和八卦。太妃们对他则是亲近的多，有时候自掏腰包请御膳房准备些好吃的点心，就等着他从圣太后宫里出来给她们讲讲外面的趣事。
这些无子的嫔妃，手里没有什么银钱，都是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。
虽然楚帝不会克扣这些庶母妃，但是底下的奴才为了给自己腰包塞些油水，少不了从这上面找点钱出来。
楚勤令看着混在太妃堆里游刃有余的康哥儿，暗叹他可真是能说会道。
他一天下来，最可以不停的讲话。
楚勤令默默的给他旁边的茶杯里添了一下茶，康哥儿正讲到兴头上，随手端起杯子一口干了个干净。
“来康哥儿饿了吧，吃点芙蓉烧垫垫肚子。”
康哥儿无法拒绝她们的好意，顺手又吃了两个点心，才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讲着。
阳光透过暖亭上面的缝隙撒了进来，照在他们的身上，楚勤令觉得有些昏昏欲睡。
打着哈欠，他撑着脑袋看着康哥儿那边。
银杏叶子开始有些泛黄，周围都是一片暖黄之色，带着下午的阳光，还有远处的一群老小。
而在他的后面，还有两位垂垂迟暮的老人，正看着这一幕。
宫内一片和谐，宫外因着六皇子改了作息，私下都在嘀嘀咕咕。
“这六皇子当真没有一争之力了，陛下一声令下，他就得去太后面前承欢膝下，啧啧啧。”
“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吗？就六皇子那个身子骨，还想那个？算了吧，估计那双手批两本折子都费力。”
宫宴上他们都看见了六皇子是什么样的，虽然看着行走之间与正常人无异，但那瘦削的身子，还有只剩下骨头的手腕，瞧着一折就能断掉一样。
作为一国之君，不说文韬武略样样精通，但是各方面都要做到才算合格。
“万一陛下就是宠爱六皇子，把那个位置给他，咱们能怎么办？还不是只有干瞪眼，你可别忘了，陛下乃是一国之君。”
有人出声说着，遭来了所有人的白眼和嗤笑。
“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，你啊还是太年轻，就算陛下铁了心，咱们这些朝臣也不同意。”
“好了好了，别说了，该干什么干什么，一天天的嘴上没个把门。”
有人看他们越说越不像样，就赶紧岔了过去。
等到人都散了，刚刚挑起话题的那人在墙角处看着离去的官员们，勾了勾唇角。
如今，算是彻底绝了六皇子的路。
德妃的贴身宫女附耳说了当时的情形，德妃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。
就是要这样，让她们无路可走才好。
她兴奋的哼起了小曲，可见心情极好。
德妃奋斗的终极目标就是王太后。
就算从前没有宁贵妃风光又怎么样，王太后从前跟个透明人似的，谁能想到最后是她的儿子坐上了皇位。
德妃看着五皇子，自觉她的孩子比从前的陛下还要优秀得多，那个位置非他莫属。
这几人的对话也被传的沸沸扬扬，被好几人听到心里去了。
朱皇后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，不过她就笑了笑并未说什么，如今她还没打算好后面的路子，但是她也不可能这么随便的就让那些人如了意。
她在回京的路上遇到那些女学生，灵机一动，起了一些心思。
她还私下让人打听了一些寻鹭女学的事情，可惜的是，这个女学才建成不过两年多，还看不到她的价值。
实话讲，她对宋盛芙描述的那些前景很感兴趣，但是前景只是一个预设。
也有可能是昙花一现，所以朱皇后还在等。
宋盛芙也听到了外面那些“笑闻”。
当初她暗示了宁贵妃求人不如求己，并不是说要让六皇子争夺那个位置。
毕竟六皇子那个身体她是知道的，就跟段静宗一样，不好好养着稍微一操心劳累就熄火。
可是她也看得明白，六皇子同他那些兄长关系都不咋样，而且她私下还查了一番几位皇子的品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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