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知秋和沈遇白离宫的时候，时辰尚早。
不过此时街上，却也一个人都没有了。
热闹的京都，纵然街上连灯笼都是换了新的，但依旧是透出一股清冷来。
叶知秋撩开车帘看向外头，感叹：“京都还鲜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。”
要知道，平时就连晚上，街上人也是不少的。
京都没有效仿前朝实行宵禁，因此即便是子夜，也有不少吃食铺子通宵达旦招呼客人。
沈遇白也看了看，随后才微笑道：“毕竟是过年，家家户户都在家中陪伴家人。”
叶知秋问沈遇白：“王爷从前在边关时候，不能回京过年，会如何过年？”
沈遇白笑笑：“也是一样过年。从前在京都或是在边关，其实都无什么区别。在京都，繁文缛节太多，寡淡乏味。反倒是在边关时候自在些。到了除夕这日，军营里就会杀猪宰羊，烹上好几大锅的肉食，一人一碗肉汤，一碗水酒，围在篝火前头，烤羊，跳舞，唱歌，大声说笑，大口喝酒。也很热闹。”
将士们都回不了家，只能凑在一处说一说思乡之情，唱一唱家乡的小调。
但不得不说，也算是别有滋味。
叶知秋听得都有点儿向往：“我还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的情景呢。”
至于过年，她很多年没有过那样的体验了。
叶知秋轻声道：“走，咱们回家过年吧。”
刚才沈遇白说“从前”，她忽然又想到：那现在呢？是不是也觉得京都繁文缛节太多，寡淡无味？
叶知秋悄悄看沈遇白。
沈遇白神色恬淡，平静安宁。
许是喝了几杯酒，有些酒劲儿上来，他此时眼眸微微眯起，似在闭目养神，又似有些微醺。
但总体来说，没有不高兴的样子。
叶知秋心道：那或许，现在这样，他是不反感的吧？
王府大门口的桃符早已经换了新的。
就连门口灯笼都换了新的，俨然一派新气象。
他们进门口，林平就张罗着让放了一挂鞭炮。
这是除夕的规矩。
家里人团聚时，就要放鞭炮，去晦气，吓唬吓唬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年兽。
宫宴上没什么可吃的，此时叶知秋肚子还没饱呢，不过不等她问，花嬷嬷就已经张罗厨房摆饭。
今日毕竟是除夕，就算平日再怎么简朴，今日也是不能省的。
满满一大桌子的菜，鸡鸭鱼肉样样俱全。
花嬷嬷还特地嘱咐道：“不用想着吃完，每样都得剩下点，意思是年年有余！”
她这样一说，叶知秋和沈遇白都笑了：这么一大桌子，他们两人吃到明天，恐怕也是吃不完的。怎么可能不剩？
沈遇白此时已经散了酒气，人也彻底清醒了，笑着嘱咐道：“嬷嬷也别守着了，留个丫鬟在旁边听差就行，你们也去吃酒喝茶，高兴高兴。就算得守夜的，也送几个菜去。除了不许赌钱，其他都行。”
叶知秋也点点头：“正是这个道理。”
就连明黄，她也让回去叶家那边过年了。
明黄还没出嫁，自然是可以和父母一起过年的。到时候明日他们过去拜年，明黄再跟着一起回来。
至于素练，叶知秋也问过她，知道她没有家人，就留在了身边一起过年。
不过，此时也不叫小丫鬟们干守着，叶知秋嘱咐素练：“就在底下，摆个小桌，放些花生瓜子和酒菜，吃着玩。”
守岁嘛，今天夜里怎么也要子时才能睡。
素练应一声，却也没在他们跟前，而是在旁边耳房里拉着小丫鬟一起守着。
她是练过耳力的，只要隔壁一有动静，她立刻就能知晓。所以就没必要呆在主子跟前，搅扰了主子们说话。
屋里就剩下了沈遇白和叶知秋。
两人对视一眼，叶知秋一下笑出声来。
她端起酒杯，笑道：“我敬王爷一杯。预祝王爷新年新气象，平安又吉祥。”
顿了顿，才又轻声补上一句：“也多谢王爷对我的帮助。”
如果不是沈遇白，她今日绝对不会有这样快活。更不可能春晖堂这么顺利。
沈遇白并未推辞，也是一笑，端起酒杯来，一饮而尽。
只是随后，他也朝着叶知秋敬酒道：“我也预祝王妃新年吉祥，一切顺心如意。”
叶知秋也满饮一杯。
不过，沈遇白喝的是真的酒，叶知秋喝的不过是煮好的甜酒酿汤。
屋里烧得暖烘烘的，加上地里还埋了地龙，所以根本就不冷，那甜酒酿是放在外头凉过的，此时喝起来，冰凉清甜，十分爽口。
不过考虑叶知秋毕竟是个孕妇，也不敢给她准备太冰的，就连量也只有一小壶。
两人又说了几句话，喝了几杯，渐渐地，那点拘束也就没了。
成亲这几个月，他们之间互相好似都习惯了彼此的存在，也熟悉了彼此。
自然而然的，似乎就不把对方当外人了。
此时气氛正佳，互相说话渐渐也不费脑子了。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，只当是闲话家常。
沈遇白摸着酒杯，面上含笑：“我总觉得，能遇到秋秋你，是真的三生修来的福气。”
叶知秋咬了一口酸甜的蜜饯，奇怪地看他：“王爷这话夸张了。怎么遇到我就是修来的福气了？”
沈遇白轻声道：“松云观的事情，是我对不住你。当时……没能及时找到你，也是我的过错。我既犯下错，你如何要求我弥补都可，可你却丝毫没有以此要挟的意思，更从未提过这件事情，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。甚至就连阿元，你也决定生下来。”
以叶知秋的本事，配上一碗打胎药，那只不过是动手指的事情。
如果真的喝了打胎药，那么这件事情对叶知秋的影响，就不会那么大。
甚至叶知秋也不用那么快嫁人。
沈遇白真心实意道：“不只是我，就连阿元，遇到你，也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。”
叶知秋没想到沈遇白会这么说，一时之间都愣住了。
她张了张口，很想告诉沈遇白：不是的，不是这样的。其实遇到他们父子两个，才是三生修来的福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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