脸颊被持续触碰，刚开始是试探的抚摸，后来就变成了一下下地戳弄。
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，刚清净没有片刻，另一边的面颊就被用力戳了一下。这一下子比之前那些加起来的都要重，像是夹杂了些许怨气似的。
少年终于吃痛地睁开了眼睛，模糊的视野中是一片晕开的白色，像是朦胧的天光。
……这老天什么时候放晴了？
他缓慢地眨了眨眼，随着视野一点点变得清晰，他的瞳孔骤缩。
嘴巴张开又合上，终于一仰身子，冷不丁地撞在了上方的案桌之上，发出清脆的一声咚！
当即眼冒金星。
他也顾不上脑袋瞬间鼓起的大包，而是身体僵硬地直视着不远处那个东西，心跳轰鸣如擂鼓。
他就算不是土生土长的人类。
这些年见过的人，大大小小、老老少少、男男女女的也有不少，两条眉毛、两个眼睛、一个鼻子、一个嘴巴的算是标配。当然也有因为疾病或是意外事故失去一部分五官的。
但是，脸上一样五官都没有的，这么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得见。
看着也不像是因为外力毁了容，因为，在距离不过两拳的位置，那个正无声无息向里张望着的像是人类头颅的东西上分明光洁无比，别说伤疤了，就连一能透气的窟窿眼儿都没有。
光溜好像一个褪了壳的煮鸡蛋，或者是刚出笼的白面馒头……
想到这里，他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口水，也不知是紧张还是馋的。
外边那个探头进来的东西，仍旧维持着刚刚他醒来时见到的模样，那张像是人类面孔的空白对着他的方向，明明没有眼睛，却好像感到了从那边投来的视线。
……那个东西是在看他吗？
在对方有所行动之前，他不敢轻举妄动。
可是，他控制的了自己的四肢，却没能控制住进食的本能。
咕噜噜的一声响。
原本不算特别响亮的声音，在安静的破庙之中，在他和那个未知生物的静默之中，被放大到了极限。
……要死了！
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。
就见对面的那个东西果然动了动，静止的头颅向一边歪斜，空白的面孔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。
这下，他可以肯定，这个东西至少是能够听见声音的。
所以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，正闭紧嘴巴想着如何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偷偷溜走时，对面又有了动静。
一阵轻微的窸窣声过后，一只手伸到了他的眼前，在剩余不过一拳的距离堪堪停下。
那是同空白的面孔一般白色的手掌，掌心向上摊开，躺着两枚鲜艳的果子——红色的，散发着甜甜的香气，仿佛能透过饱胀的外皮窥见内里晶莹甜润的果肉。
他再一次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，这下完全是因为饥饿引起的急速的唾液分泌。
方才只是想到白面馒头就已经垂涎欲滴的少年，如今面对近在咫尺的诱惑，焉有不动心的道理。
可是，他有些迟疑地看向那张静静望着这边的空白面孔。
完全猜不透对方的意图。
……吃，还是不吃？
像是感受到少年心中莫大的纠结，面前拿着果子的手又向前递了递，这次几乎是凑到了他的鼻子底下。
对于未知的恐惧终究还是没能抵得过饥肠辘辘的现实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抬手碰了碰对方托着的果实，见后者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，当下于是不再犹豫，接过果子就往嘴巴里塞。
第一口的味道很甜。和闻起来没有什么差别。
不过他饿得太厉害，也没有什么细嚼慢咽，品味食物的闲心，没两下就把果子连皮带核地吞进了肚里，过程中还差点被噎到。
只能通过用力捶打胸口，勉强将东西顺了下去。
自始至终，那张空白的面孔都没有离去，而是自始至终保持着静默，无言地望着这一切，好像一个忠实又沉默的观众。
吃完东西之后，他的精神头明显恢复不少，看着那张空白的面孔，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和戒备。
至少在现阶段，对方好像没有要加害自己的意思。
“那个，谢谢你。”他试探着出声道谢。
空白脸孔闻言，再次歪了歪脑袋，少年不知道对方听懂了没有。
回忆着这段时间里从人类社会学习到的礼仪，握住那只仍旧摊开在面前的手掌，轻轻地晃了晃。
那只手几乎没什么温度，既不温暖，也不冰冷，他没有握过别的什么人的手，但直觉比起手掌，更像是握住了一截光滑的木头。
刚一松开，那只手就默默地缩了回去。
连同那张空白脸孔一起，退出了供桌下方少年所置身的狭小空间。
被掀起的桌帘随之落下，挡住了外界的光景。一阵沙沙的响动之后，屋子里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。
他不是很确定对方离开没有。
等了一会儿，终于还是从桌子下方爬了出去。
映入眼帘的是门外明亮的天光，雨真的已经停了。看见照进门槛的那一缕金色阳光，他的心中蓦地感到一阵明朗。
没等他高兴多久，那种被直勾勾盯上的感觉再度袭来。一扭头，果然就看见了之前的那个东西。
这次他更加清晰地看见了对方的模样。
只要忽略那张诡异的脸孔，其余的部分完全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青年。反正如果是遮住脸来看的话，他是自觉没有对方看起来像个人的。
“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？”他再次开口问道。
在片刻的等待之后，很高兴地看到对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。
“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？”他有些激动地追问，又怕自己表达得不够明白，接着又补充道，“我是说，怎么可以从这里出去？”
听到这话的空白脸孔先是点了点头，接着又摇了摇头。
见此，少年有些迷惑，弄不清对方这举动，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。
面面相觑间，空白面孔忽然低下了头，拿起旁边地上丢着的一截树枝，开始在旁边一块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一下下划拉起来。
一笔一划，像是在写着什么。
不久之后，空白面孔将树枝放到一边，抬手示意少年凑近去看。
少年瞧着那意外工整的形状，沉默了。
……怎么说呢？
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像个人，不代表他就会认识人类的文字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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