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慕颜本来心绪微微混乱，听到他的话以后心口热了一下。
她向来不委屈自己，让人头疼的事情能不想就不想。虽然心头阴影依旧浓重，但重慕颜打起精神换了常服，旋即帮白亦乾换衣服。
这神冕服脱下比穿容易，重慕颜两三下就帮他换好。白亦乾低头看她，道：“你为什么能挡住锥咒的袭击？”
重慕颜头也不抬，道：“因为我曾经遇见过。”
“而且还活下来了。”
重慕颜点头道：“是。”
重慕颜对此事毫无保留，可是当白亦乾再问：“什么时候。”
重慕颜忽然肩头微微一僵，噤声，一缕发落在眉骨上。
白亦乾将她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。
她心虚。
顿了顿，重慕颜如实道：“北境疆场。”
白亦乾等的就是这个回答，语气放缓：“在那做什么。”
重慕颜一边将神冕服整齐放好，一边略作思考，许久后才道：“那段时间我在外游玩，恰巧遇见一处藩王与敌军打仗，我便在一旁围观，没想到便遇见这种非人之物参战，无数锥咒怪把那些士兵都杀害了。当时我并不知道锥咒怪一击必杀，年幼时心气又高，便和它们交了手，之后就是他们也没杀得了我，自那之后，我从没见过这东西了，直到刚刚……”
重慕颜说完，白亦乾微微起身，道：“小媳妇在殿内等我一会，我有些事情要去做。”
重慕颜登时起身，严辞道：“去哪？相公别乱走。”
白亦乾已经拉开殿门，微微转过头来，道：“放心，我不走远。”
白亦乾迈出了慕颜殿，脸上没有表情。
他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，但她既然不说，他便不为难。
他有的是可以为难的对象。
阎罗殿内一直点着灯，众妖王就像提前约定好一样，自宴席散却后，又一个接一个的回到阎王这里。
直到白亦乾的到来，众妖王丝毫不觉意外，都站起身来。
白亦乾闲庭信步的自他们中间走过，坐上本属于阎王的高位。
白亦乾坐下，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阎王，道：“幽都一百年前的卷宗给本帝拿来。”
他此话说出，众妖王顿时脸上不知是何种表情，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与担忧。
众妖王都齐齐看向阎王，阎王白着脸忙道：“卑职这就去。”
不多时，一摞卷宗呈到了桌上。白亦乾随意翻着，而殿下雅雀无声。
忽然，蛟龙王道：“鬼帝想找什么？下官们可以汇报。”
白亦乾轻笑，随手扔掉卷宗，道：“那你们和本帝说说，一百年前，她去北境疆场做什么。”
她是谁，大家都懂。
白亦乾目光睥睨间，傲气逼人。
阎王趁机道：“慕颜乖得很，她哪也没去啊……”
众妖王附和，连连点头：“对。”
白亦乾重新拿起那卷卷宗，毫不留情地扔到阎王脚边，声音是彻骨的寒：“你把一百年前她做的事情全部抹去，空的。阎王，这就是你管理幽都后做的好事？本帝的权你用得开心么。”
阎王头皮一麻，脸上渗满了细汗。
“这几万年你们长进不少，撒起谎来，脸色都可以不改。”白亦乾话音陡转阴冷，显然没了耐心。
“你们以为是什么让你们这些叛徒苟活到现在的？”
殿中众妖王不禁一个冷战。阎王白着脸，道：“我们自知昔日有负于鬼帝，今日我们便交权，要杀要剐任凭鬼帝处置。”
白亦乾眸中含了几分冷淡的笑意：“要死还不容易？幽冥血海空着，去沉吧。”
有妖王惶恐道：“我们确实死不足惜，但是有一言，憋在心里许久，属下还是想说，当年之事属下绝非故意。”
又有声音响起：“鬼帝，我们真的是事出有因……”
白亦乾向后一仰，微抬着下巴，眼底冰冷，笑得讽刺：“比如呢。”
“那日鬼帝出境，我们的确在外等候，可是没想到那……那团火居然从伐佞之乱的战场跟到了幽都，它突然袭击鬼帝，我们是怕……是怕……”
白亦乾道：“怕本帝又一次难以自控，大开杀戒。所以你们为了天下苍生，毅然决然，再次把本帝关了回去。”
白亦乾站起来，杀心骤起，眼前的这一张张脸都与虚空之境外一一重合，白亦乾沉声道：“本帝记得沧冥剑是蛟龙王拿走的，对吧。”
蛟龙王低下头，默默地没有吭声。
白亦乾又道：“不归山封印是阎王做的。”
阎王长长叹了一口气，脸色十分难看，轻道：“卑职有罪。”
白亦乾越是想，目光越是轻蔑，意味深长一字字道：“所以你们真的是为了天下太平吗。”
事已至此，无论众妖王说什么，事情已经发生，结果都难以改变了。
当年，伐佞之乱后，鬼帝为了压抑杀戮肆虐的脾性，进入虚空之境静心整整两万年。
本该在约定之日出境，可谁知，异变突生。
青铜鬼门打开的那一刹那，赫然出现一团白亮的火光，它来势迅猛，不可抵挡，袭击鬼帝。
突然遭袭，不归山下的气息都变得冰冷异常。
所有人都亲眼看到，鬼帝眉宇间晕染开危险的暗，还有嗜血的眼神。
那眸子里混沌一片，不见清明，眼尾渐显残忍之色。
大家心知，若此时迎鬼帝出境，天下必有劫难，想来又是一场无妄之灾。
所以，当时他们做了一个，令他们后悔至今的决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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